那日下午,我提早到應赴的演講場地附近,意外發現了那個展覽。

那是我高中母校旁邊的一幢歷史建築,以前放學都要經過的,它正在舉辦一個展覽。我晃進去,踏上華麗如官邸的迴旋樓梯,進入展場。這是一個關於二二八事件的展覽,我想時間還夠,就看一看這所有做台灣研究者都不能繞過的歷史問題是如何被展示的。我並沒有期待什麼,只是一面晃過以影像、放大圖片展示的各種史料區域,一面想著最近幾個月不斷重讀的郭松棻。

然後我看到了那面牆。

遠遠看過去,它像是一個規畫失敗的展區。整面牆上充滿了幾百個正方形的小格子,但只有零星幾個格子有照片。當我走近,我才發現那區的主題是「受難者之牆」。而當我沿著有些歪斜的地形往下,看見牆上每格一張照片,下面一行字寫著姓名、歲數與職業。但大部分的格子是沒有照片的,只有空白和名字。因為他們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臉若不在那一刻留下,就將永久消失了吧。我看到的最後一格是嬰兒的照片。它倒是趕上了。我一個一個默念他們的名字,不斷地想著,對不起,我不認識你。我不認識你們。對不起,我們甚至連認識都做不到。

我想起周婉窈老師的那句話:「我們還沒記得,怎麼就教我們忘記。」想起那些書寫活著之負疚的文學。

於是我決定,待會回到我的母校,要好好跟學弟談談同是他們學長賴志穎寫的小說〈紅蜻蜓〉。要好好談談這一段歷史裡面,我們少數記得的東西。

 

發表於4/5自由副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wearethe123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